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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儿”是河湟儿女的精神家园——访青海省政协原副主席、青海省文史馆馆员、名誉馆长鲍义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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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雅慧)文化兴则国运兴,文化强则民族强。在我们身边,有这样一群人,他们肩负着振兴民族文化的光荣使命,无论是在根植着浓郁乡土风情的农村文化大地上,还是日常生活中随处可见的各类文化场所中都有他们活跃的身影,或年轻,或暮年,在漫长的时间岁月中,默默守护着高原大地的文化之光。鲍义志就是其中的领军人物,他的名字与青海的文化事业紧密相连。多年来,他凭着一股滴水穿石、积沙成塔的韧劲,用勤劳、勇敢、智慧的生动笔触,不断书写着青海文化事业发展进步的故事。

鲍义志为西北五省《区》“花儿”演唱会颁发“群星奖”奖牌
鲍义志为西北五省《区》“花儿”演唱会颁发“群星奖”奖牌

缘 起

大美青海,山宗水源,源无尽而水不息。黄河,从昆仑发轫,横亘于天地之间,连环九曲,奔腾万里,润泽两岸。雄踞在世界屋脊的青海,是黄河文化的发祥地之一,她历史悠久、地域辽阔、文脉绵长,汉、藏、回、土、撒拉、蒙古等民族在交往交流交融中创造出了多元包容、兼容并蓄、绚丽多姿的河湟文化。作为绽放在河湟地区的一朵民间艺术奇葩,“花儿”以卓异的风采,在神州大地上镌刻下了美丽的诗行,它如诗、如魂、如根、如梦,始终流淌在河湟儿女的血液之中。

“花儿”作为流传在西北数百年的民歌之魂,世世代代口口相授,凝聚了民族精神,让文脉在声音中延续和流传。提及“花儿”,鲍义志娓娓而谈,他说生活在这片高天厚土上,浸润着河湟文化的滋养,无论是从事文学创作,还是文化研究,甚至是多种艺术门类的创作,都会潜移默化地受到“花儿”的影响。

1951年鲍义志出生在青海省民和县官亭镇,1976年毕业于西安矿业学院,在不断积淀成长的寻梦路上,当过农民、工人、矿山技术员、中学教师、专业作家,曾任西宁市政协副主席、副市长,省政协副主席,民盟中央常委、民盟青海省委主委,是九届全国人大代表,全国政协第十届、十一届、十二届委员。正是因为丰富的工作经历,以及扎根于这片文化沃土的坚韧跋涉,让年少风华时期的鲍义志便与“花儿”产生了许多错综交织的美好。

她是人生百态的低吟漫唱

鲍义志说:“时至今日,我依然经常会回想起少年时在农村生活的那段鲜活记忆。初中刚毕业时,我便随父亲回到了老家,一同参与生产队劳动。农村生活与‘花儿’接触的机会颇多,犹记得当时因为灌溉农田的水资源紧缺,‘农田水’显得格外金贵。把水分配到哪个村子或生产队,村里就需要派年轻人去每个一坝口守着。”年轻力盛的鲍义志自当是冲在前线,他裹着厚重的皮大衣守在水渠旁,漫长的黑夜中仿佛只剩风在呜咽,伴随着心跳和喘息声让人昏昏欲睡。但不一会儿,此起彼伏的“花儿”便落入耳畔,美妙的歌声打破了夜的沉寂,唱淘金汉的苦难,唱脚户客的经历,唱始终不渝的爱情,歌声入耳、歌词入心,就这样一首接连着一首,拼凑出一幅人生百态的图景。流年岁月、悲欢离合、喜怒哀乐、勤奋坚韧、智慧深情全都凝结在这低吟漫唱之中。听的是曲令,感悟的却是自己的人生。“白云苍狗,岁月悠悠,60年恍然而过,而这幅场景定格成为难忘的画面,至今印刻在我的脑海中。”鲍义志说,“花儿”之所以有如此令人着迷的吸引力和魅力,是因为它包罗万象,能渗透到人们生活的各个方面,与生产劳作息息相关,又通过独具特色的曲令抒发着人生的多种情感,让人们能够在歌声中找到共有的精神家园。而在鲍义志的“花儿”世界中一直深埋着一份乡情的寄托。

她是流淌在血脉中的乡土情怀

翻开回忆的篇章,鲍义志追溯到了20世纪70年代时,在海西茫崖的石棉矿当技术员的那段青涩时光。“年轻的时候,我就离开家乡外出工作,那时家乡就是刻在我骨子里的情怀,无论走到哪里,乡愁就像是一片远方的云,承载着悠悠思念和心灵的归宿。工地年轻人居多,一到晚上工闲时,大家就凑在一起,一边用餐一边喝点小酒儿助兴。每每这时候都少不了‘花儿’粉墨登场,我们三十几人轮番演唱,悠扬的歌声彻夜回荡在那间虽显简陋却温情脉脉的大棚房中,余音绕梁,耐人寻味,有思念的心声、悲苦的倾诉、深情的告白,也有生活的感悟。慢慢地我开始思索,‘花儿’究竟是什么?”鲍义志说,“花儿”就是河湟人民的精神家园。徘徊在苦难边缘时低声吟唱,肆意酣畅时尽情欢歌,排遣闲愁时漫上一曲。它来自民间,反映着人民的心声,既是人跟大自然的对话,又是人与自己的对话。作为河湟人,“花儿”的基因仿佛与生俱来,与其有着无法割舍的内在联系。所以,“花儿”也是自己多年来一直倾力守护的精神家园。

她是文学创作的灵感源泉

鲍义志是青海河湟文学和少数民族文学的代表性作家。从20世纪80年代初,鲍义志就踏上了文学创作之路,创作了一大批以河湟为背景的中短篇小说。家乡人、故乡事、地域文化风貌、家国情怀在他的笔下熠熠生辉,有以文学记录历史、表现生活的时代创造;有高原大地的雄浑壮美;有生活在河湟谷地勤劳奋进的各族儿女;也不时有“花儿”卓越的身姿在浩瀚文海中翩跹绽放。

西北五省(区)“花儿”演唱会走进朱仲禄故乡黄南州同仁
西北五省(区)“花儿”演唱会走进朱仲禄故乡黄南州同仁

传统民间土族“花儿会”现场
传统民间土族“花儿会”现场

凡树有根,方能生发;凡水有源,方能奔涌。流淌于鲍义志血脉中的河湟精神,滋养了他的文学创作,逐渐形成自己独特的个性语言。他说,“花儿”是河湟地区人们生活的真实写照,根植于心的“花儿”情怀让他用生动的笔触去讲述故事、刻画人物、以歌传情。“我在爱情题材小说的创作过程中,多以‘花儿’为背景,传情达意。通过“花儿”恰到好处地营造氛围,升华情感,使笔下的人物更显鲜活、生动,从而感染读者。”渐渐地,“花儿”就成为了鲍义志书中的“常客”,以比寄意,以兴托情。鲍义志说,“花儿”是他这个河湟土族人的文化标识与符号,就像流淌在血脉中的文化印记,汇聚菁华于笔端。

她是宣传青海的文化名片

各民族、地区都有优秀的民歌,它们是一个地方风土、民俗、生活的集中写照,蕴含着人民的愿望与心声。鲍义志回忆,20世纪80年代初正值“文学热”,各地的作协、出版社或文学期刊都会通过发起笔会培养作家,青年作家们在笔会中朝夕相伴、同吃同住、讨论文学。“我那时几乎年年都会去参加,来自全国各地的作家都积极活跃,在晚会中依次上台表演‘破冰’。陕北的唱个信天游,新疆的来段民族歌舞,那我作为青海的代表,就义不容辞带着独具魅力的‘花儿’自信登台。”

鲍义志笑谈,自己虽不是专业歌手,但以文学创作、体验生活、参加笔会等活动为契机,把“花儿”唱到了大江南北、长城内外。在笔会中也以“花儿”为媒,与多名中国文坛重量级人物结缘交友,并在之后因“花儿”产生更多的工作交流,收获良多。“在那一段时间的作家创作活动中,我的‘花儿’都成了保留曲目了!只要我在,那就一定会被‘忽悠’上台献唱一曲。那时候我嗓子还可以,唱就唱!渐渐地我的‘花儿’在文学圈子里产生了影响力,我甚至有一次还临时救过场。”

鲍义志满眼笑意地回忆着,有一年,他在西宁市副市长任期时赴宁夏调研,会务酒店的大厅里召开的“西北五省(区)政法工作会议”已经进入尾声,联谊中各地的民歌此起彼伏,到青海时大家都热情高喊,青海来一个,青海来一个!我当时在隔壁房间,仔细一听,青海的没动静啊!我激动得起身走出就喊,青海的在这儿!“话筒一拿我就上台,激情献唱了一首‘花儿’。掌声雷动,欢呼四起中,时任青海省政法委副书记杜海平从人群中钻出来,紧握着我的手说:‘哎呀,你从哪里跑过来的?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你可是给我们青海争光了!’杜书记如今已到鲐背之年,我们因‘花儿’结下深厚友谊,至今还一直保持联系,相互问候关心。”最是情怀动人心。鲍义志说,在他的人生经历中,因为“花儿”产生了很多美好的机缘,让他与“花儿”深深联系在一起,这一份深情刻入骨髓、不可撼动。

厚 植

“花儿”被称为“活着的《诗经》”,它将西北地区的历史文化、民风民俗融合在悠扬高亢的唱腔中,影响着一代又一代的人们。鲍义志说,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民歌能像“花儿”一样,在如此广阔的土地上被众多民族所共同拥有和热爱。青海作为“花儿”的重要源头和流布传承核心区域之一,有着深厚的历史底蕴和广泛的群众基础,在青海多元文化中具有不可替代的特殊地位,所以做好“花儿”的传承保护和发展尤为重要。

鲍义志在第八届西北五省(区)“花儿”演唱会现场致辞
鲍义志在第八届西北五省(区)“花儿”演唱会现场致辞

“我在西宁市担任分管文化的副市长时,省文化馆提出要举办西北五省(区)‘花儿’演唱会,我受邀担任活动顾问。青海的老百姓就喜欢听‘花儿’,那么群众文化活动的创办宗旨就是要满足人民群众的精神文化需求,要成为百姓的‘精神加油站’。”鲍义志说,2004年西北五省(区)“花儿”演唱会在西宁市凤凰山搭建起了“花儿”展示、交流、弘扬的平台。每年盛夏,西北五省(区)“花儿”歌手都会齐聚河湟,激情献唱。

西北五省(区)“花儿”演唱会湟源、丹麻演出掠影
西北五省(区)“花儿”演唱会湟源、丹麻演出掠影

鲍义志回想起活动创办之初,还是充满了艰辛与挑战。其中最为凸显的问题就是缺乏经费保障。资金是举办活动的基础,百余名歌手演员的吃住行、演出费都必须提前计算、规划清楚。作为活动顾问,鲍义志为活动四处奔走、募集经费,坚持和完善政府主导、社会参与、市场运作的品牌发展机制,向众多企业提出鼓励社会力量参与“花儿”品牌打造,提供资金支持的倡议。那些年,鲍义志一直乐此不疲地通过各种方式寻找资金支持的来源和渠道,并竭尽全力向省委省政府多次提出加大活动资金拨付的建议,直至政府专项资金到位,他才逐渐将重心转到了“花儿”品牌的打造上。

“一直以来,我对青海‘花儿’品牌的打造和发展倾注了比较多的心血,在凝聚人心、凝聚队伍、凝聚力量方面也做过一些切切实实的工作。20年,我们打响了一个品牌,创办了有知名度、影响力的西北五省(区)‘花儿’演唱会,为歌手提供平台;拉起了一支队伍,挖掘培养了400余名覆盖老中青少不同年龄阶段的传承人以及优秀歌手;团结了一批学者,像滕晓天、杨生顺等争取国家课题项目潜心‘花儿’理论研究;推出了一批丰硕成果,由省文化馆联合青海省花儿研究会出版了各类‘花儿’专著、论文集等,为‘花儿’的保护传承打牢理论根基。”

融 慧

鲍义志回顾工作经历,自己曾在多单位多部门多岗位任职锻炼过,而其中15年的时光倾注奉献于政协,在此期间他担任了三届青海省政协副主席,从政期间他关注民生、力谋发展,认真做好思想引导、汇聚力量、议政建言、服务大局等各项工作,对青海的文化、经济、科技、生态等方面都做出了重要贡献,特别是在打造助推“花儿”品牌建设中付出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

20多年来,鲍义志对“花儿”全力以赴地挖掘、弘扬和推动,用一份份建议与提案为“花儿”的发展“保驾护航”,曾多次呼吁从国家层面高度重视其保护和传承,加强政策主导,搭好平台,利用好市场力量,讲好“花儿”故事,让文化培根铸魂,致力于把“花儿”打造成为河湟文化的一个重要文化标志,从而将弘扬河湟文化推向更好的阶段。

在品牌、歌手、研究、成果形成闭环同向发力的基础上,鲍义志作为全国的政协委员和全国人大代表,在全国两会上提出了举办“中国花儿艺术节”的提案。“为此我给时任文化部部长蔡武写信,提出在青海打出‘中国花儿艺术节’这个品牌。构想由原文化部(今文化和旅游部)与青海省政府联合主办,由西北五省(区)文化厅协办,从而提升‘花儿’活动的规格,使之成为一个长盛不衰的文化品牌。”在鲍义志的积极推动和倡议之下,2016年,首届“丝路花儿艺术节”在青海省海东市成功举办,西北五省(区)“花儿”演唱会作为其中重要一项,在“一带一路”倡议背景下,成功实现了国内外“丝路”歌手大联欢的创新局面,品牌影响力逐步扩大。除此外,鲍义志持续发力,之后向省上提交了《关于在青海省打造中国花儿博物馆的提案》,为缅怀为青海民族民间文化做出过杰出贡献的“花儿王”朱仲禄先生,提议策划举办纪念朱仲禄先生100周年诞辰的演唱活动等等,通过各层面对“花儿”品牌的打造进行呼吁和推动。

攀 登

时至今日,年逾古稀的鲍义志依旧笔耕不辍,在属于自己的文化世界里神游八方、吞吐大荒,在不断攀登文化高质量发展新高峰的道路上踏歌前行。

前不久,鲍义志撰写了题为《河湟文化是青海文化的主体文化》一文,其中提到习近平总书记在河南郑州召开的黄河流域生态环境保护和高质量发展座谈会上,将河湟文化置于黄河文化四大分支文化(另外三大分支文化是河洛文化、关中文化、齐鲁文化)之首。河湟文化是黄河源头的一颗璀璨明珠,作为中华民族优秀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进入了大众的视野,成为了人们的共识。鲍义志表示,河湟文化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花儿”,它不但是世界文化艺术中的一朵奇葩,更是青海省最能打得响亮、长盛不衰的一项文化艺术品牌。

鲍义志认为,“花儿”也是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生动见证,对于我们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有着独特的作用。千百年来,生活在河湟大地上的九个世居民族,共同培育和浇灌了这朵璀璨的艺术之花,也形成了文化的交流和交融,守望相助,相濡以沫,这在世界文化之林中是绝无仅有的。

乘风而起,让“花儿”活在当下,活在民间,活在人民群众之中,在继承中创新,在坚守中探索,是新时代文化工作者探寻的方向。鲍义志说,在他的心里一直描绘着一幅“遍地‘花’开”的图景。“我常想,在‘花儿’艺术节、‘花儿’演唱会期间,打开电视、报纸、网络、手机端等传播媒介,铺天盖地都是‘花儿’活动宣传推介的消息,在全社会形成一种文化氛围;广场上每天都有大大小小的‘花儿’演唱会,好戏连台,精彩不断;注册青海‘花儿’旅行社,以唱着‘花儿’浪青海,浪着青海唱‘花儿’为主题,沿着路线边走边唱,让大家一饱耳福之余,在回程时学唱一首,对‘花儿’艺术进行全景式、立体式、延伸式展示,尝试探索出一条独树一帜、极具吸引力的文旅融合品牌发展路径,推动青海文化旅游高质量发展。”

鲍义志说,像群众文化工作者、“花儿”研究者一般的“守花、护花、爱花、扬花”之人,能够凝百川之力,坚持与时俱进、守正创新,精准对接群众文化需求,更好地利用网络和新型传媒的力量,通过网络直播吸引更多的“花儿”粉丝和流量,从中发掘出优秀的经验做法,以经典案例推而广之,为新时代歌手提供广阔的发展平台。

鲍义志提出,在西北五省(区)“花儿”演唱会现有基础上,打破时间和地域限制,利用融媒体矩阵传播手段,拓展线上“多元+”的活动模式,让科技创新、“花儿”艺术与互联网络实现联动,增设网络“花儿”演唱会、网上擂台赛、云演播、云评奖、网络“花儿”春晚等分项活动,探索线下、线上协同发展,人民群众享受着越来越多的高质量的文化服务,增进民生福祉,共享美好生活。让“花儿”在新的历史时期,新的背景之下,呈现出新的生命力,推动品牌建设出新出彩。

长路漫漫,精进不止,而热爱没有尽头。只有义无反顾地前行,才能在大地上留下通往光明的履痕。“做奋斗者、追梦者,赓续文脉,步履不停,不负时代。”鲍义志的拳拳初心,始终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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